網上邂逅同是天涯淪落人

　　2003年9月，有一陣子，我每天早上起來的第一件事，就是上網，去看阿雅有沒有給我來信。

　　阿雅是那年4月我在網上認識的一個女孩，是個新疆姑娘。我們是在玩網絡游戲時認識的，我曾千百次在心里想像她的模樣，猜想她是不是擁有葡萄般的眸子和櫻桃般的小嘴。

　　阿雅比我小整整一輪，24歲，正是如花般的年紀。我從來沒有聽她說起自己的男朋友，她越是不說，我越是好奇。于是，我開始給她寫電子郵件，就像寫給一個老熟人，一點拘束感都沒有。

　　只有在追妻子的時候，我才正兒八經地寫過信。我的妻子楊小在加拿大讀博士，我們之間的交流可以通過電子郵件，也可以通過國際長途，我先想選擇前者，這樣也許能讓我們找回初戀的感覺而且又省錢，但是楊小執意要打電話，她嫌寫電郵太浪費時間。她是學工科的，沒有什么文學細胞。

　　我給阿雅寫郵件的時候，從來不談起楊小。在網絡上，我只想找回已經稀薄了的愛情影子，并不想影響婚姻。我有意營造一種氣氛，和阿雅進行一些能夠引起靈魂碰撞的交談，我們談風花雪月，談鳥語花香，甚至談到了紅袖添香。

　　阿雅說，她討厭紅袖添香。我問為什么？她說，那個她曾經為之紅袖添香的男孩子去了美國，

　　在那場戀愛中，她曾愛得忘了自己，把自己當作他的附屬品，把他的成功當作自己的成功。結果，他成功了，她的愛情卻幻滅了。阿雅哭了，她終于認識到自己愛的方式錯了。

　　想想我和楊小又何嘗不是呢，我犧牲自己，壓抑自己，成全著她的美夢。其實我一直都認為平平淡淡才是真，并不一定要用出國來作為實現自身價值的標準的，但是楊小想過那樣的生活。我以為愛一個人就是給她足夠的自由，卻沒有料到自己的孤獨卻是如此深重。

　　當我成為留守男士之后，我生活中惟一能親密接觸的就是虛無的網絡了。我和阿雅，同是天涯淪落人。

　　妻子很優秀卻不適合婚姻

　　我在網上對阿雅說，愛要愛得舒服，別人舒服，自己也舒服，愛才能長久。阿雅說，對，太對了。從此，她給我寫信都是洋洋灑灑幾千字。看著看著，我就有一種沖動，想把網絡對面那個有著和我同樣深深寂寞的女孩擁入懷中。我和楊小很長時間沒有擁抱在一起過了，自從她決意要出國起，她的夜晚總是被書本占據著。

　　我在科研單位工作，每天除了做設計，就是發呆，腦海里就會出現一個朦朧的女人影子……有一天，我在給阿雅的回郵中寫了“吻你”。在鍵盤上打出這兩個字的時候，我覺得我雙唇濕潤，好像真的吻過了阿雅。那天晚上，我做了一個夢，夢中的我吻了阿雅……早上醒來的時候，我出了一身的冷汗。

　　我覺得自己對不起楊小，她是一個優秀的女人，在我一文不名的時候嫁給我，在自己走向輝煌的時候還對我不離不棄……我們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。

　　記得戀愛時，楊小每次到我家，都會捧著我母親的腳，在陽光下拿著剪刀幫她修剪。每次我回家，母親就說楊小是個好女孩，要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她，要對她好……楊小是個好女人，但是她不是一個好妻子，或者說我們不適合。再好的東西，如果自己覺得不適合了，就沒法再將就，而且我認為如果再將就下去就是不道德的。

　　楊小有天在電話里說，有一個和她一起的中國留學生，前不久特意飛回國離了婚。因為他在外面遇到了比她更好的人，分手，只是為了放愛一條生路。楊小笑著問我：“如果是你，你會嗎？”我想到了阿雅，沒有辦法立即給楊小一個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，只好反問她：“如果是你，你會嗎？”楊小發出了呵呵的笑聲，笑得像銀鈴一樣，很撩人。

　　我開始精神出軌妻子也有外遇了

　　后來很長一段時間楊小沒有音訊。我打電話過去，總是找不到她的人，發電郵也總是石沉大海。這樣的日子過了有兩三個月，因為有阿雅，所以我才能故作平靜。

　　事實上，我的心那時已經到處都是阿雅的影子，讀著阿雅給我寄來的一些朦朧詩，我會耳熱心跳、魂不守舍，仿佛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時候，我簡直就像在戀愛。

　　偶爾，我覺得自己不對，是在玩火自焚，但很快就想到也許我和阿雅一生也不會見面，我只是尋找一種精神上的寄托，就釋然了。

　　沒想到阿雅說她想見我。我問她為什么，她說如果見得好，她就一生一世留在我身邊。這個阿雅啊，她不知道我的真實姓名，也不知道我的確切年齡，更不知道我在哪里工作，收入幾何，有沒有娶妻生子。

　　春節前，我依然聯系不上楊小，心里就有些急。楊小究竟在干些什么呢？興許她的郵件能給我一些提示。我用我的生日、她的生日、我們女兒的生日排列組合了幾串密碼，挨個試，都沒能打開。那個晚上我很沮喪，覺得自己很無能，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煙。煙霧環繞中，我問阿雅：如果她是一個已婚女人，她會用什么作為她的密碼。第二天阿雅告訴我，當然是結婚紀念日了。她說如果她結婚了，這個日子她走到天涯海角也不會忘記。

　　是啊，結婚紀念日，我怎么沒有想到？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用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去開楊小的郵箱，居然開了，一瞬間，我有種想哭的沖動。

　　你猜我看到了什么？我看到了楊小和另一個男人的情書，那是一個加拿大的華人。他們用的是英文，好在我的英語水平不差，所以我10分鐘內就全明白了。開始是他追她，后來是她離不開他。他們已經有了肉體上的關系，但是楊小告訴他，這并不代表什么，她只是因為寂寞而接受他，她的家在中國，她的心也在中國，她總有一天是要回去的，她不想陷得太深，也不希望他陷得太深……

　　我沒有想到楊小會在加拿大發生這種故事，她在除夕的晚上還打過電話來，說她忙死了，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。還說，我們兩地分居的生活就要結束了，她即將學成歸來。這個消息并沒有令我激動，反而令我害怕，我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她。因為我通過一個極不光彩的手段得知了她的背叛。明明是她錯了，搞得卻好像那個做錯事的人是我。

　　妻子出了車禍我們的愛情卻回歸了

　　就在這個時候，我接到了阿雅的電話，那是大年初三，我覺得自己非去見她不可。

　　阿雅比我想像中還要漂亮，我把她安排到一家旅店。陪她吃飯時，阿雅問我為什么不把她帶回家，我實話實說：我沒想到你會過來。阿雅小嘴一抿：“我向來是說話算話的，我已經愛上你了。”如果在網上，我會說：“我又何嘗不是呢？”但是在現實中我不敢。

　　春節的后幾天，我是和阿雅一起過的，從初四到初七，我們一刻也沒有分開。女兒依然放在岳母家里，我關掉手機，斷了和外界的一切往來。我們就在旅店里，前三天什么事也沒發生，只是一起看電視，一起說話，晚上的時候各睡各的單人床。第四天，我趁阿雅全神貫注看電視的時候從后面抱住她……我想到了楊小，想到她眼睛哭腫時的樣子，也想到她和別的男人糾纏在一起的場面。

　　看到阿雅在我懷中安然睡去的樣子，她那種嬰兒式的睡姿令我好心疼，覺得自己不應該欺騙她，我決定告訴她真相，讓她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。

　　阿雅哭了。她罵我是個騙子，我說我是真的愛她的，我和我的妻子已經過不下去了，我們早晚會離婚的。阿雅說我只是給外遇披了一層愛的外衣，其實里面裝的全是不堪一擊的寂寞。阿雅走了，我在她的心里從此成為一堆糞土。

　　我很難過，繼續給她發電郵，我對阿雅說，為什么要把看上去很美的東西剝一層皮呢？阿雅說，很簡單，她要剔除掉一切與愛無關的東西。隨信而來的，還有阿雅哭泣的表情。

　　楊小學成歸來，我等著她提出離婚，但是她像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的，我也就只好裝成什么都不知道。楊小回來不久就出了車禍，我日日夜夜陪著她，她連大小便都不能自理，我就用手掏……

　　楊小哭了，她說她對不起我，要向我坦白一件事情，我知道她要說什么，連忙用手捂住她的嘴。楊小說不說出來她憋得慌。她把我知道的事情親口告訴了我一遍，她說如果不是她心里想著那個男人，她也不會出這場車禍……很奇怪，從前接受不了的東西，在楊小親口承認的一瞬間，全都釋然了。我也向她承認了我和阿雅的故事，我們兩個人在病房里抱頭痛哭。

　　從此，我們明白了，愛情的忠貞其實說的是兩方面的事情：身體和心靈。我和楊小在肉體上背叛了對方，但在心靈上，我們永遠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聯系，這讓我們在肉體背叛后得到了應有的懲罰。